《薄荷糖》：自由意志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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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时候，初恋情人顺任送给金永浩一颗薄荷糖，那是她每天在工厂里包装的糖果；刚当兵时，金永浩总是能收到顺任的信，信笺会附上一颗薄荷糖；1980年，金永浩从部队紧急出发时，薄荷糖瓶不小心打翻了，耽搁出发，金永浩被教官打了；1987年身为警察的他手段极其凶悍，拷打追捕异议人士；1994年，金永浩生活放荡，对老婆冷若冰霜，却发现她和司机教练在宾馆偷情，对老婆大打出手后又和下属上床，吃饭开车的路上，情人往他嘴里塞薄荷糖；三天前，金永浩已然崩溃，欲寻了断，他到了奄奄一息的顺任的病床前，把当年的薄荷糖交给了这个初恋情人。1999年春天，对生活绝望的金永浩落魄地参与了同学聚会，他神经质般哭叫，并在高架桥上面对迎面而来的火车嘶喊：我要回去！


徐志摩有诗云：虽则是往迹的嘲讽，却绵绵的长随时间进行！而金永浩的生命特质抑或生命哲学却是：虽则是精神的残害，却生生的长随时间整饬！他在这种极端的情形和生存空间中，丝毫没有自我的反思和强者的精神规划，只能任由时间整饬自我，重度伤害了自己之余也伤害了他人。在80年代，金永浩就因为镇压民主运动失手枪杀女学生，留下了毕生的伤痛和悔恨，也是因为这个事件，导致了他异样崎岖的心路，以及暴虐无常的性格特质。


现实的逼仄与倾轧，将金永浩的灵魂逼至万劫不复的境地，始作俑者既是残酷非人道的社会，也是其内在的酷烈与无法张扬的自由意志之殇。李沧东是在拷问公共权力可以给一个鲜活的个体带来怎样的影响，金永浩的生命正是桎梏在这样一个无限循环的牢笼中，处于一个极度失语、价值观极度扭曲的状态，并让生命的洪流悄无声息地将自己倾覆。殇和劫如是这般，激起了金永浩心底的暴力和罪恶，倾泻无余之际也逐步毁灭着自己。


金永浩在临死前的三天见到了初恋女友顺任。哪怕她已形销骨立，她仍是金永浩的心头好，这抹朱砂痣和明月光不是任时光的摧残就可以毁灭的，正是薄荷糖才入口时那一分清凉情味，书写着通篇的翻涌和癫狂。意绪里夹杂着太多的是与非，也正说明了忠贞不渝四个字的力量。奈何囹圄的桎梏让他们无法选择在一起，而是任由时光之舟的摇摆将自己变得更加薄凉。


他在高架桥上面对迎面而来的火车嘶喊：我要回去！他是要回到那个两小无猜的时代，回到那个书写隽永与刻骨铭心的时代，然而他的一生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回天乏力和对于自身无能的窝火导致了他的最终毁灭。


在卧轨之前，金永浩和老同学们围坐着，弹琴唱歌，歌词是这样的： 


我该怎么办呢，你抛下我的话
不行，真的不行，请你不要离开我，有什么无法告诉我的苦衷吗
曾那样亲切的你，曾那样温柔的你，怎么能那么无情
无法相信，你会舍我而去
我不要信，你跟我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