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烁言叶文学网

标题: 施叔青·未妨妩媚是清刚ZT [打印本页]

作者: admin    时间: 2017-7-22 22:11
标题: 施叔青·未妨妩媚是清刚ZT
绿萼的博客

  在台湾,除了明媚照人的“朱家三姐妹”,还有争奇斗艳的“施家三姐妹”。与“朱家三姐妹”一样,“施家三姐妹”也是声名响亮的品牌。两树奇葩,花开似锦,形成台湾文坛惊才绝艳的盛景。施家女子的名字原本都有一个“淑”字——以文学评论著称的大姐“施淑”,本名施淑女;以“李昂”之名蜚声的妹妹,本名“施淑端”;二姐施叔青,原名施淑卿,一登文坛,就将女性味十足的“淑”简化为“叔”,卿简化为“青”。她认为,作家就是作家,从某种意义上说,真正的好作家都是中性的。

——题记



  她出生于台湾彰化鹿港小镇,十七岁就以处女作《壁虎》登上文坛,小说中那扎根于西方精神分析理论的奇异风范,引人注目,被奉为台湾60年代现代派小说的经典之作。白先勇将她早期小说中的梦魇鬼气与李贺的诗相比,谓其“有一种奇异、疯狂、丑怪的美”。

  她从曼哈顿获纽约市立大学戏剧硕士后,一边从事传统的京剧、地方歌仔戏的研究,一边继续小说创作,以婚姻为题材,站在女性立场,探讨两性间的情爱纠葛,在台湾女作家中自成一格。

  1978年,香港成为她生命中“第三个岛”,这个“岛民”用文学来探索香港这个奇特的城市,孕育出一系列“香港传奇”(后结集为《一夜游》、《夹缝之间》两书)。细腻的笔调,敏锐的触角,鲜活的语言,描绘出香港五光十色的众生相。后又写出“香港三部曲”——《她名叫蝴蝶》、《遍山洋紫荊》、《寂寞云园》。她用智慧的头脑、独特的视角,深刻写下了一个现代人对历史、文化的崭新领悟,因而 “香港三部曲”和系列“香港传奇”,流韵直追白先勇的“台北人”。

  如果写别的女作家,我一定会在标题的“作家”前面习惯性地加上个“女”字,但对施叔青却不能。
  不愿意被称为“女”作家,这是她一贯的坚持和固执。她接受的文学启蒙和影响,让她一起步就踏在西方文学新思潮的跑道上,从此沿着现代主义、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存在主义、女性主义以及后殖民主义,数十年奔波不息,硕果累累,几乎每部作品都与奖项有缘。
  但同时,她又是很写实和趋近传统的。对于浸淫着地域文化的民情、习俗和风物,她有一种极具女性禀赋的细微观察;对于落寞于时代变迁的社会心灵,她亦有一种真诚的特殊敏感。她虽并不刻意去叙写社会问题,但她总是能从自己人物的精神底蕴中,不露声色地触及到或大或小的种种社会问题。这让我们想起《红楼梦》,想起张爱玲甚或白先勇。
  她用一双慧眼,观注凡尘中的世俗男女,留意男女间的生活琐事,把眼光聚焦在社会最基本也是最复杂的关系层面——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情爱纠葛。她作品中的人物,几乎都为男女间的关系所困——逃避不了,尴尴尬尬,不能自拔。这是现代人的真实生活,撇开大都会表面的浮华喧闹,男男女女每个人心底里都有一分无法排遣的寂寞苦闷,都有对温情的渴求。通过两性关系反映人的本质,反映社会现实生活的本质,这是施叔青对人生境况既清醒又迷惘的认识。写家庭生活的琐事,竟可以写到与人生、人性如此深刻的契合。
  香港——这颗用精致的西方丝绒烘托着的东方之珠,永远是一个充满着幻想诱惑和传奇色彩的地方。林林总总的都会男女,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给了自张爱玲以来的出色小说家一展身手的好题材。施叔青在经过多年漂泊之后,终于也机缘凑巧,选择了香港作为落脚点,带着几分新奇惊诧的心情,开始工笔精绘起心目中的香港风情画。
 从《愫细怨-香港的故事之一》开始的一系列小说,写尽了岛上纸醉金迷的欲望追逐,旷男怨女的错乱纠葛。在香港这个相对自由的空间里,施叔青并没有给笔下人物安排宏大布景下大喜大悲的表演,而是在“两寸象牙”的范围内精心雕琢。很多时候都是从一个豪华晚宴写到另一个拍卖酒会,地点不是大上海饭店就是法国餐厅La Plume。生活在其间的人讲究名牌穿戴,醉心口腹之欲,个个挥金如土,高喊及时行乐,似乎都没有生活之忧。施叔青这样写,决不是在刻意宣扬香港社会的物质享受,她自己说:“我自觉写这一短篇系列的态度还是很严肃的,不仅是暴露上层社会声色犬马、没有灵魂的空虚生活,应当还有更深的意义”。

  《愫细怨》是施叔青的代表作,很短的一篇小说,却生动刻画了愫细这个受过外国教育,外表独立,时尚美丽的女子沦为“土鳖”情妇后内心的矛盾与挣扎。
  愫细,东方女子清韵绽放的名字,带着幽微的暗香。愫,真情,诚意;细,细小,微茫。愫细,好象静夜里开放的栀子花,香风细细中暗含心事。
  愫细是香港土著,但是十六岁那年去美国留学,结婚后带着学建筑的美国夫婿狄克回到了因为家庭变故而已经举目无亲的香港。不料来香港找中国的狄克没有找到他的梦,失望至极时连带对身边的这个中国女人也失望,于是找了一个同种的白人女子同居去了,放弃了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东方妻子。
  愫细按下对故土的陌生和对男人的失望,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工作上。
  两个月之后,因为工作原因她结识了从大陆过去的“极普通、中国味十足的中年男子”、已婚男人、印刷厂老板洪俊兴,悬殊的家庭背景、教育背景、人生经历让他们对彼此都非常的好奇,但是用愫细的话来说,两个人是语言不通的,因此无从打交道。但是分居的寂寞和上班的疲乏让愫细在温柔体贴的洪俊兴面前渐渐投降。
  这种恋情看似荒谬却也是一种必然。女人在被遗弃后痛苦无望,内心空洞,稍有机会被爱就动心。小说写到这里保持了一种对称的格局——男子背弃,女子赌气,外国人必然要找外国人,中国人到底要找中国人,如此明晰,暗含讥讽。
  如果故事到此,那么就相安无事了。但是愫细是受过西方教育的新潮女子,时时会从放纵与麻木中抬起理智的头来——她在矛盾与挣扎中前前后后经过了三次抗争和自我挽救,努力想摆脱这种在她自己看来肮脏龌龊、除了相互间的肉体需求再没有任何美好可言的男女关系,但是每次都在最紧要的关头因为女人的虚荣和情欲的空虚而败下阵来。
  这种关系令愫细不安,她愈发焦灼、烦躁。愫细容貌美丽,气质高贵,风度优雅,受过良好的教育,见过大世面,她与狄克的婚姻尽管短暂,但曾经无比美好纯洁。而今她却陷入不洁的情欲和自责的折磨中,维持与洪俊兴的关系痛苦,结束也痛苦,她的痛苦更深地来自于内心的失衡——在洪俊兴这个“土鳖”面前,她是有绝对优越感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女王,可以凌驾于他之上,可以恩赐他,也可以任意驱使他,奴役他。可即使这样一个风度气质不佳的猥琐男、与她极其不对等的男人,也不能给予她想要的婚姻——所谓的“中国味十足”,便是从一无所有,凭着中国人的吃苦耐劳,终于闯出自己的一片天,自然有世俗奋进的经历,有坚韧纯良的天性,有糟糠之妻和屁股后面一串串的小孩。他盯上愫细,又说明中国味当中还有一味:偷腥——是“偷”,从内心到举止都是在暗处,生怕闹出一点声响,怕跟着他白手起家的悍妻知晓后跟他离婚。
  于是,洪俊兴不再去想“弄懂愫细”,他只是“要开始享受生命了,以前太委屈自己了。”
  愫细,怨。
  愫细是在自己非常清醒的状态下一步步的沉沦下去的,并且在沉沦的过程中回避感情。于是,更怨。
  她怨自己是一个不用花钱的情妇,她开始花他的钱,装扮自己,也装扮他。他没有受过学院派语言的训练,没有良好的生活品位,没有一些高雅场合下该有的潇洒浪漫举止,但在愫细的调教下,虽然和狄克不能比,也差强人意了,不致令她觉得羞耻脸红。
  女人喜欢给自己定位。愫细看不起洪俊兴的妻,但她心底羡慕她的位置,尽管在与洪做爱时愫细高高在上,女皇一般,但心底不是不感到悲哀的。她怨自己是情人,她憎恨素未谋面的那个糟糠女人,以致每次亲热的时候都抑制不住“用最恶毒不堪的话侮辱他、侮辱他的妻子、他的家族。”
  “人世间,何必太过计较,他有他的限度,你舍不得他的温柔,留住他好了,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解闷,不也很好?”她也曾经这样劝慰自己,她的身体得到满足,但心空如洞。思虑过后,她开始不时地向他挑衅,但她跟洪俊兴永远吵不起来,“他总是忍从的、委曲求全的、一副愿意承担一切后果的姿态,愫细恨他,连吵不起来也是他的错。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打他、踢他。”她怨自己用一个女子自虐的举止,暴露了性格中的低俗和恶劣,而,对方根本是不计较的,他不过要她一副皮囊,他放弃了尊严,不过是为了回避太沉重的一个字——爱。
  “情爱嘛,激情过后,迟早会过去的,男人是世间最不牢靠的东西。”这是愫细的闺蜜们身经百战之后得出的结论。“男人嘛,倒还留有两个用处……”闺蜜提点她,“一个是无聊时拿他来解闷,另一个是吃定他。”对,吃定他,怎么愫细从来就没有想过?
  走到这种地步,她不得不孤注一掷。可惜,她到底不是恶毒的女子,太单纯地以为霸占了一个男人的身体就能平衡自己。所以,当她跟踪洪俊兴,在洪家院门外窥到洪拉着老妻的手亲亲热热,见到愫细犹如见到鬼魅急忙走开时,她心底发出一连串的诘问:“凭什么?他到底凭什么?”愫细的心在抽紧,热泪像珠子成串滚下,再怎样她也料不到自己会在这段不相配的恋情中,扮演如此凄惨的角色,她竟失败得如此彻底。
  小说最后,两人做爱,然而,那一晚的性并没能令愫细满意,经过一再盘问,对方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在昨天晚上才和妻子好过。愫细怒不可遏,抡起拳头就打,洪俊兴讲了些什么,愫细一句也没听进去,她本能地推开男人递过来的装有贵重耳环的丝绒盒子。她必须立刻走出这房间,再待上一秒钟,她将会完全疯掉。愫细趿上鞋,开门跑出去,对洪俊兴看也没看一眼,仿佛自始至终,这个人从来没存在过。“愫细在大厦后的海边来回走了一夜,天色微明时,她再也支持不住了,两腿一软,跪到沙滩上,接着她开始呕吐,用尽平生之力大呕,呕到几乎把五脏六腑牵了出来。”
   这是一个无爱的结局。施叔青在这里设了一个隐秘的命题:天壤之别的两个人,即使洪俊兴给她爱,给她结局,她愿意或能长久与他厮守一生吗?
  游戏和真情只一步之遥,有时很远,有时很近。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依附与交易的故事——比较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愫细怨》更凸显现代香港失婚女子的迷茫与困惑。《愫细怨》的结局与张的《沉香屑·第一炉香》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几篇小说都是以香港为叙事背景,设置了相似的人物文化身份和文化关系,但两位作家却在相似的文化语境中展开了不同的思考。有人说施叔青是张派传人,能将人的心理发掘得淋漓尽致,尽管张爱玲的高度很难有人逾越。而我认为更重要的是,施叔青批判了世纪末的香港情色。

                有关评论

  现代主义加乡土色彩形成了施叔青早期小说的主调。到了《香港的故事》,香港的美与丑都是极端的,在施叔青的小说里便有了一种哥德式的夸张。四十多年前,另外一个女作家便以外来者的眼光写下了一系列的香港故事,施叔青显然也继承了张爱玲传奇的路子。
                           ——白先勇

  施叔青浓烈矫情的象征,漫无节制的臆想,没有出路的情节布局,说明了女性作家对理性的、流利的父权大叙述的质疑抗撷,一方面也暗示她在既定语境里无所适从,虚张声势的僵局。
                           ——施淑

              施叔青主要作品
《壁虎》《蝶影》《花魂》《惊变》《后街》
《琉璃瓦》《瓷观音》《台湾玉》《安崎坑》
《寂寞云园》《红棉树下》《《耽美手记》《微醺彩妆》
《重回青楼》《梦断东莞》《台上台下》《指点天涯》《血色岛屿》》
《回首·蓦然》《摆荡的人》《“完美”丈夫》《倒放的天梯》《乔布的末裔》
《约伯的末裔》《泥像们的祭典》《她名叫蝴蝶》《遍山洋紫荆》《让我失身于你》《那些不毛的日子》《拾掇那些日子》《维多利亚俱乐部》《两个芙烈达卡罗》
《愫细怨-香港的故事之一》《窑变-香港的故事之二》《票房-香港的故事之三》《冤-香港的故事之四》《一夜游-香港的故事之五》《情探-香港的故事之六》《夹缝之间-香港的故事之七》《寻-香港的故事之八》《驱魔-香港的故事之九》





欢迎光临 萱烁言叶文学网 (http://xsyywx.com/) Powered by Discuz! X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