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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阁是座城》:文化祛魅与灵魂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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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0-16 16:41:0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妈阁是座城》:文化祛魅与灵魂昭示

伤心事和吃亏债。

主观层面认为是银铃般豁然的存在,其实是虚无缥缈不可期。

与磅礴浩大的时代声势无关,只是压缩的人生百态的囤积。性灵无法翩跹起舞,只有把思想和事实一并收拢心间,回溯。

女主人公梅晓鸥作为叙事的核心人物,导演只是让她略微任性自我,其实具有明显任天由命、总是依靠自己善良宽容的特质,对她好赌的三个男人总是无节制的宽宥原谅,导演完全没有体会到作为赌场里的“迭码仔”——赌场揽客中间人梅晓鸥——内心可能的丰富性与她作为女强人的各种手段,也没有体会到梅晓鸥生或死看透之后的傲然踏千山胜败不悔疚。

这是一部主题先行、人物调度不足甚或是尴尬的作品,作品本身的发展态势依靠的不是情感内心的推动力,而仅仅是依靠时代变迁的外部助推,是以显得单薄,主题也显得暧昧游离而不那么明确。

梅晓鸥是精神化圣母化,也甚为平面化的女主人公,她的毫无原则的牺牲和体谅,也体现了她被时代和道德意识所限制,不真实也不别致,只有靠着圣母的热忱,与现世薄凉的心襟和解抑或是顺从。

梅晓鸥的初恋情人,是前国家科研机构干部卢晋桐。这个男人影片着墨的不多,但最凄厉诡异的居然是他推攘并脚踢怀了孕的梅晓鸥,只因为梅晓鸥劝赌。

和梅晓鸥后来过从甚密的男人,是北京房地产商大亨段凯文。风度翩翩、阴险狡诈的他,曾在外输掉天价的赌债,还可以面不改色的让晓鸥为他担保拿筹码,晓鸥于是拿自己的别墅抵债。另外段凯文依旧“儒雅的”“平静的”约晓鸥吃饭还写下欠条,承诺还债。晓鸥不厌其烦的向他跟进,却被精明如斯的段凯文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段凯文后来还说你和华仔联合设局拿了多少好处,重视关系和心灵的力量的晓鸥感到震惊和失落,生意人之间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和潜规则,可惜晓鸥一直都不明白。

层层推进,玩弄股掌;之后就是狼奔豕突,四处躲债。赌博对段凯文而言是一种征服,一种证明自己三头六臂的手段。几年后段凯文以一本假投标书欺骗晓鸥自己会东山再起,晓鸥压根没有翻开。因为她谙熟他的特性,知道其作为赌徒的一贯做派,在他那里她只是谨慎的、小心的要求一丁点的菊蕊光影甚或春的暖意。而他的贪婪却像一条蛇,顽固的撷取着她的感伤化的妙手偶得的空灵。她仿佛了解投标书只是一个谎言,但她还是妥协了,因为她希望段凯文输到分文不剩的时候可以从头来过。

再见的时候,隔着监狱的窗户,段凯文依旧编造着自己会毒手尊前东山再起,晓鸥笑了,她了解赌徒的一切,也谙察到自己其实也是生命意义上的赌徒,这种难以割断的心灵纽带让她眩晕,让她惶惑,但没有阻止她认识到自己就是另一个“段凯文”。

“段是她职业生涯里最传奇的故事,也隐喻了赌博不只钱进钱出,还有地位境遇的翻覆与桎梏。”①

晓鸥还有个逐渐心仪的对象——木雕艺术家史奇澜。“史则是一种惧怕与真诚,因真诚而惧,也因惧怕而真。”②艺术家生命力的长久常新,在于他们的诗意的亦或是现实的实践,或许赌博为史奇澜提供了灵感和才华,而他对于自己身边的人——为着给他们雕塑画像——有着极为顽固的认识他们过往现在的动力,哪怕周遭是一种不完满,也要在生命维度的大毁灭之前撩拨艺术客体的偏执。

在晓鸥与史奇澜相遇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他们的宿命钩戈。晓鸥不愿意他沾染赌博,可惜不尽如她意。史奇澜着了魔一般恋上了赌博,为了快感的蠢蠢欲动输的是倾家荡产,只有晓鸥愿意伸出援手帮他。最后晓鸥不愿意做精神上的第三者,哭着咬他肩膀逼他离开,所以史奇澜选择回到妻子身边。史奇澜的惧怕和真诚相辅相生。他历经万劫而不负初心,熔铸了火一般的爱恋,最终重拾雕塑的事业回归家庭。

在史奇澜身上,赌博恰似男人的原罪。与其说他渴望一夜暴富,不如说是希望能有征服的快感,生命的激情和竞争力。而晓鸥,就像是他过河的一叶扁舟,登高的一把扶梯——超越生命本能的救赎性力量。

在这些男性上演着一幕幕好似《连城诀》的宿命悲剧时,当他们从小赌怡情到不可遏制的狂热之时,再到人性的扭曲和沉沦时,反映了时代的面向和一种无法自控的人性焦虑。消费文化的维度让人无法眷恋牧歌式的素朴和静美,对于赌博的迷恋也超越了历史的面向和限制,进而引发男性精英的人性异化和堕落。

编剧及原著作者严歌苓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曾说:“从生物性来讲,我们女人是保护家园的,这跟赌性是完全对立的,女人要求的安全性,不是要一夜暴富的那种感觉。”

但是凭借导演李少红的电影操控能力,并没有很好的把握“女性主义”。面对假仁假义和世道人心,梅晓鸥始终像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常常没有来由的恼怒,从心底排斥赌博的行为,却缺乏自我反思和自我超越的能力,就凭借影片最后面对赌博的儿子乐乐——烧了儿子赢来的钱,以及卢晋桐临死前给他的二十万,人设貌似高大上了——不争不抢无欲无求,其实缺少了很多审美的意味,且缺乏了让观众为之唏嘘为之赞叹的影片真实性。而不懂得反抗的白莲花,只是迎合了人生的欲望和愿景抒发相对自由的男权文化而已。

就像导演李少红,早在二十多年前的电视剧作品《雷雨》中——擅自修改了女主人公的性格和结局:蘩漪本应该如原著一般怒斥儿子周冲,如果得不到四凤的爱,就“打了她,烧了她,杀了她。你真是糊涂虫,没有一点生气的。你还是父亲养的,你父亲的小绵羊。我看错了你——你不是我的,你不是我的儿子。”③斥责儿子没有男子气,而这只是为了一个情人的占有欲——她深深爱上了继子周萍而希望拆散年轻的女仆四凤和周萍——背离了一个母亲的天职,而这些却在导演李少红的改编下显得游离失所和有气无力。

李版《雷雨》为了讨好庸众甚至把结局也改了,死去的只有蘩漪一人(开枪自杀),其他角色的生命得到了延续,但是真真消解了戏剧的夺目光彩与震撼力,因为原著中的三个年轻人都死了,蘩漪和梅侍萍(蘩漪丈夫的初恋,周萍之母)一疯一病,徒留家长制代言人的周朴园在深深懊悔和痛楚着,以一幕幕的交织的现实布景或幻象,体现了暴君(周朴园,专制黑暗的统治者)、疯子(蘩漪,追求自由追求独立人格而不成的人)、奴隶(梅侍萍,顺天应命的无奈卑微者)谱写的中国历史回环往复式的宿命悲剧——这,才是真正意义上对于男权文化的解构和讽刺。

李少红媚俗,不肯把蘩漪刻画的美且有力,亦不能将曹禺原著知性的文本化为丰富个体化的成因;也如其在新版《红楼梦》的选角和拍摄问题上,既没有真正把权力交给观众,也不能坚持纯粹的艺术构思和审美要求,而将选角商业化和暗箱化。正是因为李少红的是个善于对庸俗社会学妥协的人,是以她也不会将《妈阁》的女主人公梅晓鸥像严歌苓的原著一样,刻画的灵性而具心计圆滑的生命力。李少红如此吝惜自己作为女性的言说权,或尖锐或冲淡却是从未呈现过,塑造出模糊不清的人情和精神面目,当然,根本的还是政治考量。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人生就是一场折子戏演出,性灵魅力的同时也兼顾了世俗审美和合理性,人之于道德社会应当采取怎样的态度和气场,面临那些真实的迟缓和犹疑?

掌握某种人生技巧、享受并宣传某种高大全式“心灵鸡汤”,与敢于揭露生命中繁冗驳杂的种种矛盾和光怪陆离,哪一种可以获得真实的灵魂丰盈,为历史文化真实性的“祛魅”添砖加瓦?

一粒孤星凝霜陨坠,与天地齐销化骨之冰寒。冷的滋味是自我无法得到完善和体认的悲怆——我们演的往往不是自己,因为文化体系中的传统因子、强大的社会性操纵力量往往会命令我们妥协,而让我们不能尽情释放欢乐与悲喜。

如果说“妈阁”未能免俗的是死别生离,而剧本外的、我们守候的文化期待与深情厚望,即是一种回溯性力量和立意——使人知晓一种瀚海阑干,一种心灵的真实性钩戈和意绪。

参考数据:

①        ②:《请白百何不要再演戏了》,Tut_Mok 评论 妈阁是座城

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0255523/

③摘自曹禺《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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