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独奏》：古典式寂寞。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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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llabah 评论 寂寞钢琴师


  如是生命中因华甘而始，却终是寂寞至以死收场。那么，这等生命，在寂寞的旷野上是何等凉薄。


  不，他是生来，就带着寂寞的。

  
  欧洲男子及女子的手多数都不如亚洲人的好看。他们指节上的纹路太深，在回旋的纹中似可嗅得干燥的气味。指甲短且突。指尖部分却更似于猫的肉垫，因而在触动琴键时少了甲的磕绊，更能以血肤以柔软直触琴键。


  他便是这样。


  虽是手并非于视觉上完美无瑕，却是极具音乐天赋的男人。弹得一手论技艺层面来说的好琴，一副修长手指是添色的必需品；而能弹得一手直摄人心魄的好琴，他是需要寂寞作引的。


  想来是我，与父亲聚少离多，终日见母亲强颜欢笑却终究脱不出孤独的牢笼，我应是会责怪。


  小小年纪却是已不得忍受别离，追寻着绝尘而去的人与车轮方才敢暴露于离人视野之内，离人却终是被黄沙阻隔至眼都不得清明。因而见不着，车身后那奋力追赶的小小身体。


  谁教他躲起以避开别离？谁教他自音乐中解困却终不得已而走向灭亡？呵，我是真无从解释。那么，既然是无从解释，我只好将之称为，天性。


  天赋异禀。


  赋了他对乐敏灵的嗅觉，赋了他对琴张狂的控力。却还是，上帝都在自省是否给了他太多，而终是决定赐他一间寂寞的笼。


  自此生至死，都无神力可跳脱。


  所以，正因无从解脱，他才说他爱爵士。

  
   "I love Jazz."


  呵，好一句"I love Jazz."却始终不得与这种风格相伴。因而最后的无从拯救以致只得重新将寂寞诉诸于古典乐，便也可寻得着缘由。


  只因Jazz代表自由，而他，此生之难得，便也是自由。


  自由，不过是他所祈愿能到达的境界。那没有死亡亦无束缚，那无别离只有乐土。只要得一方净地可供他释放，他连爱情都可不要。


  而他终究是拥有了爱情。所以，说明什么呢。说明，他注定得不到自由。


  有勇气为自己争取爱情的女人是让人敬佩的。连亲吻都如此果断，是直叫人不得犹豫只得瞬间便入爱河。爱中之甘美，只得爱中之人方可体会。机车上头朝右侧枕着身前人的肩是美，亲吻不止于唇而是延伸至身体交缠时是美，亦是连，矛盾中的折磨以及矛盾后的道歉都是美。


  有美，却不可有拯救。不得，有拯救。


  她是知道他的寂寞。肉体淋漓尽欢后的清晨，在她见他重返于琴前而非花上几分时间继续与她温存时她便知，这样一个要将爱情都诉诸于独奏乐中的男人，是真的，好寂寞。

  
  连他写给她的曲亦是洋洋溢着古典乐之柔美温平的风情。古典式的爱情赞歌，而非，爵士式的爱情赞歌。


  爵士是跳跃的音符，少用延音键，是在乐键被按下于瞬时爆发后而靠着那跃于指上的音符得以迸发出激情。古典乐却不同。转折中结尾处，平铺抑或高.潮，以及结尾的收梢，唯有利用上延音踏板才可表达出各种情意之绵长。而爵士，它的自我注定了它的不同寻常与不顾世俗——己乐方为至上。


  而此爱里的他不愿只是己乐。他需顾及他的情人。呵，爱河中浴身的人，是自生来便具有爱之本能的。


  致爱情时用了古典，诉悲伤时亦是用古典。怪不得，他喜欢爵士，却终是不能拥有爵士。在爱与悲这两种极致情感的顶端，他是只得诉诸于古典乐。那么，如此鲜明的感情亦唯有在古典乐中表达，爵士，便是早早就无立足之地。不过是他渴望的境界而已，他的寂寞是早已都阻隔了通往自由之国度的路。


  这样一个男人，是至悲恸时，连枯燥的音阶都能弹至忘我。心伤时的他将音符带高，至不能再高时却还似是要往上扯，直至撕裂的声自温润的琴中传来方可罢休。可琴亦不作美，音高的限制不过是因键距的限制，否则，表述他悲伤时的琴音是真可高至直叫人耳膜破裂为止的。一层一层的音阶，在琴键上有着距离上的度，而在生命中，却是无边界可阻。他的生命是有多寂寞，就是有多凉薄。


  他说，我用e小调音阶杀了查特贝克。


  可应说成，一成不变的音阶是可直叫人心绪狂乱至麻木，再至，只想赴身一死。


  他的生命就是繁复干燥枯始枯结的音阶。


  所以，不是他杀了查特贝克，而是，他杀了自己。


  想起当初心绪郁结之时，无出口可泄，便惊天动地掀了琴盖，两秒之内就揪出了最暴烈的曲子，双手覆上去便把琴键敲得用力至似都快将其甩出原先嵌入的轨。一遍一遍，弹到哪都一概不知。那时需要什么技巧呢。乐里是癫狂肆虐的情绪，乐外是游离出世的悲情，手指自有记忆，不需琴谱的提醒它便可自知，接下来的音符该由哪个键出，因此它该覆上何处。最后在弹什么，我已不知。


  旧地重游途经的路，像极了当年他的父亲绝尘而去的那一条。他回到了旧时的海滩，开始在回忆中自愈。他开始自救。
   

  "也许这是命，我得穿过重重沙漠才可回到故乡。这里单纯而绝对。不像我们。"
   

   "树木河流草地依旧没变，无论是对是错，我回来了。"


  他回忆的背景声，是刀锋的声音，似在宣告着往昔是如何凌虐他至如今；还有车轮翻转的声音，却像极了脚步声。听至此我都在怀疑，是否下一刻他的母亲便会出现在他身后，然后，像小时候对他一般，吻吻他的脸颊，再，抱抱他。


  原来，是曾亲眼见着母亲死亡。


  他自责，亦是责怪父亲。是真真由寂寞至恨，再自恨至寂寞。不然，为何会对父亲说出"我想杀了你"这样悲凉而又绝望的话，又为何，在悲情过境后，却又伸手温柔地摸了摸父亲的脸颊。


  回了成长的故乡，见了清明的海水，却终究是发现依然无法自救。他救不得后想要生存，便唯有自救这一条残忍而又困难的路了。在发现连这条路都被切断后，他是绝望至可拿起刀且毫不留情地就朝左手面上割去。鲜血涌出的那一刹那，我听见他比兽更凄凉绝望的叫声。呵，他从来都是兽，困于寂寞终究是得，死于寂寞的兽。


  乐是诉说灵魂的语言，语文有时会令人混淆，但音乐能飞上天堂亦可坠入地狱，或在地狱之缘飘荡。我爱慕那些用尽一生之最后力气，挥洒每个音符的音乐人。


  那么我想，他爱他。因此，容不得生命的一丝不清明。


  所以，胶带行进中，有心者知之者便不难料到，他必将选择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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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寞是永不治愈之疾病。遑论以年年岁岁做寂寞之药引，以恩情华甘栽度世之菩提，终究是，不得跳脱寂寞之牢笼，只得以死相就，以死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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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Luca Fl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