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残喘梦呓记

萱烁言叶

浮世残喘梦呓记

    徒发议论，扬厉胸中激闷，非就事论事，大而无当，欠温润而少至和也；女儿，友也。

    望渺渺之天际，究其无穷尽，回首一路遥遥，寒沙起，冬风凛冽，心折骨惊。苍茫大地，谓之黑白颠覆，义理游丝，荡然无存，上穷碧落，下极黄泉，疾痛惨怛，张口欲呼，犹有毒蛇缠绕周身，淋漓悲苦，深陷枷锁泥淖之茫然。

    是日晚间临放学之时，余班心血来潮，不知何因胡故，令班上一男一女调换座位，此男脸型犹若路边鬼蜮把戏“套圈”中之圆圈，有来者不拒专套陷于泥淖之俗女、花痴好色之“风流”秉性，众人戏之曰“圆圈”也。此竖子亦灵魂空虚尊严沦丧，以此为荣为乐。若果当真从上之安排，圆圈将与一女生互为同桌，此女唤之秋思。秋思者，秋日之思情耳。道思何情？对圆圈之爱恋嗔情也。犹似尤二姐于贾琏之嗔情怨望，恨不能以绵羊温顺性情招其喜爱，纵其情欲沐浴爱河以讨欢心呵护耳。当吾师下此圣旨之际，两团红霞早已飞上秋思之双颊，更显其风韵犹佳，蜷缩依偎墙边，情思缭绕，吾思量其必浑身酥软不知身在何处耳。圆圈抱背蜷缩于课桌之上，显见其内心之尴尬，不欲从到手之“货物”而引人讪笑。

    放学之际，圆圈快速滚到余班旁，称其双目高度近视，非坐头排不可，否则必当视线模糊以碍其兢兢业业天道酬勤。恰逢女儿独坐教室头排，余班顺水推舟令圆圈坐女儿之同桌。呜呼！女儿怎可与此肮脏浊臭之掊娄朝夕共处乎！女儿怎可听命顺从此安排而沦落与狗彘日间相伴乎！善哉，女儿恳求余班勿令其与此种人渣共坐耳，余班自不愿使一人不满，毋愿强逼，以彰其民主宽宏博爱之人格。此刻肃刚——一仪表堂堂之须眉男子现于余班身旁，竟无视女儿之颜面尊严，斥责其不为集体他人考虑，似一忠诚卫士跳脱而出以彰显其正直顾全大局之本性，指摘女儿不合时宜之言行妨害“公德”耳。严肃正义之理，刚毅直性之情，若舍身就义之烈士，跃然现于众人之前。圆圈之原同桌亦淡然微笑，宛若飘逸大气之天山雪莲。察其太阳升朝霞之古典美貌，女儿小家子气性情之别扭刻薄尽现。其嘴唇本欲挪动，探其心理即知其本愿告知余班圆圈固不为视力之事而择其座位，而实乃不愿与秋思同桌引人嘲笑，然其聪颖灵巧，芳心慧性，于一团腐臭之凝滞空气中察觉“识时务者为俊杰”七字悠然飘荡，瞬时缄口，有若山中高士之绝佳超脱风姿。

    然女儿愚笨质拙，毋愿捏造乌七八糟无聊胡诌之借口以逃脱无谓纷争口角，是以遭道德面孔讨伐耳。

   

    肃刚横沫飞溅，好似古往今来一切享用真人血肉之道德主义走狗，集体主义精神于循循善诱语重心长中淋漓尽现，其脏其粗未能掩其痛心疾首、内心公义大道不为世知之悲愤茫然，其言语之深挚恳切可与薛宝钗劝林黛玉莫读“杂书”偏移性情之时相媲美。女儿平日个性张扬，活泼跳脱，轻盈可爱，罕见其有如温吞水扭捏或是默言守拙之时刻。率性真情，个性舒展淋漓尽致，本易遭人嫉恨，恨无法削去其伶牙俐齿成为闷嘴葫芦方能尽兴耳。温柔敦厚，亦必肃刚之理想女性人格，是以处处欲匡正女儿之言谈举止，使其成为良人典范，方显其教训之功德，其时女儿询问其十六年前祸害之缘故，肃刚亦训斥其不明事理，声泪俱下，痛责无知无良学生年少轻狂、“叛乱造反”无行也。

    女儿本性温和，不善与人激辩，况肃刚道貌岸然之君子正义、清除异端凌厉之势已使女儿骇然，茫然不知所措，面色惨白，活泼爽利之风荡然无存，化为一腔憋闷桎梏于胸腔，有口难辩，黄连味苦，丝丝拉扯心肺。肃刚诡辩一番，余班冷眼视之，欲责其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又震慑于肃刚之“正理”，欺软怕硬毋愿编派开罪于肃刚，眼见其故做无可奈何之状愤然离去。折中起见，令女儿与圆圈调换，大有希冀女儿受“高士”熏陶、学会“做社会人”之想念。临行时，高士莞尔一笑，秀美动人，陶醉于全身而退安然无事之自恋中，向女儿诠释做人之最高境界。相形见绌，女儿为余班微微怨责，称其不够为集体着想、任性放纵之自私自利。女儿含悲忍泪，收拾一切随吾行于归家途中，痛哭失声，将其适才隐忍之血泪率情抛洒，清泪涟涟零如雨，丝雾斑斑泣空灵，点点心如碎。女儿悲夫哉！吾适才为何竟不卫护女儿身旁、挺身而出为女儿代言，痛斥肃刚之虚伪无耻，揭示圆圈之狡猾玲珑、高士之矫情明哲，怨余班之不能明察秋毫而见真人本性乎！吾亦一世俗虚伪懦弱凡夫？

萱烁言叶

    “天地山川之精华当全集结于女孩儿，须眉男子不过渣滓浊沫而已。”此即真切永恒之至理名言哉？冰清玉洁之女儿灵魂，唯其脆弱易伤，远离政治功利，趋向艺术性灵，方显其本真美好之秉性，一颦一笑出自本性而毫无心机，风华灵性尽现世人，老天生人亦不虚赋性情。夫一痴性女儿，唯其个性舒展跳脱，灵光爽利，痛快淋漓，真情真性，方能不受功利世俗规范之摧残，全其真性，不至汩没于滚滚红尘、消弭于庸俗黯淡之功利场。唯其灵性个性，方为世间至纯至美超脱尘世之绝代芳华，张扬跳脱，方能推动其追求淋漓彻骨之大爱、美好人生之价值升华，以其感性温情拨洒污淖浊世，芳灵惠性润色大地人间。痴性真情，为现世功利之一切所谓价值不能及耳。男子亦如是耳，性灵汩没，必导致人格之猥琐，功利理智之权衡掩盖性情之喷发，日久必麻木其本性乃丧失其良知与人格尊严。久处尘网，缠绕纠结，返璞归真之心日益淡漠，追名逐利之心愈发强烈，最终失其真心、彻底失其真人为一功利工具耳。悲夫嘘嗟世间诸如高士之“女儿”纯粹向善之心妥协于社会“温良”驯化之需要乎！自然性，人之本质属性也。为社会功利改造丧失真情真性平添一明哲保身之摆设工具、成为灵魂泯灭奴役教化之楷模亦世间女儿之一大悲哉？！察肃刚此类世俗宵小鄙俗之辈，道貌岸然之龌龊伪君子，其内心向往终极价值乃“服从”二字也，其为人平素谄媚殷勤于上，乃无良无德，才性与天赋良心尽皆汩没之徒，精神理想荒漠化使者，内心空虚无物，欲以其自傲撑其体面尊严，自饰才德尽失之极端卑微胆怯，其扬威于女儿之前，满口仁义道德实为发泄兽性之假借，于黑白颠覆之浊世清醒着糊涂生存，亦为俗世峨冠博带须眉浊物一缩影耳。与圆圈二人，实可并肩共行，奔赴红尘之滔滔浊流也。呜呼！女儿命薄！女儿之真性情超然坦荡其孰能体惜乎？其内心斑斑泪血徒有空蒙雾雨方可与之应和悲戚乎？其唏嘘怅望、泣涕彷徨、满目悲然痛彻心肺之情唯有法天自然之清水芙蓉方能彻察深恤乎？


    中华者，冠已“温厚”之名，行杀人屠戮之实。肃刚之嫉恨女儿乃至一切率真任性之同窗，深赞矫情明哲之流，实乃文明未开化、未能欣赏个性美之表现也。伶俐跳脱，于矫揉造作之辈在于刻意潇洒作态之肤浅，于率性重情之人在于个性张扬真率至性之流露。思忖人文主义、理性主义、自由主义渗透于西方文化之骨髓个性自由成为西化之信仰中时，中华幼童尽皆接受“谦虚忍让”所谓传统美德之教化。惜华盛顿砍樱花树之挑战传统、追求自由之信念早已印入其国人精神气质之中，我中华却孜孜不倦求其道德教化“知错就改”表层浅显之意。


    旧传统于专制潮流复辟之后死灰复燃，个体之精神情感、意志自由湮没于集体之奴役服从之中，并于少年时期渗透我中华弱小之心灵，自我意识个性价值之完全消弭，追求科学、艺术，追求个性自由追求真善美之信念无一扎根于孩童之心灵，为他之反人性反天性信念循循善诱教导之声不绝于耳，“重实际，轻玄想”之民族特征乃让国人不知捍卫自己生存权利与价值尊严。个体独创性于群体“一统性”中堕落沉沦，乃不知“我”为何物，更无灵魂尊严之升华、百折不挠之意志、坚持主体不为物役之信念。儒法自古轮回交替，其精神气质一，多元价值则靡，儒为批于法上之羊皮，感慨新文化运动刺破旧传统直捣黄龙之势，却未从传统道家文化中吸取精华而将“独立不依他”之自由精神仅限当作图强救国之工具，最终于“红色狂飙”中上演一出专制传统大复辟。国人不爱个性，不知个性性灵真我之美，仅知温良克己复礼之德。压抑摧残自我，否定束缚自我，沦为高低大小一致之罐头、顺时应势之逐利工具。仅有道德（亦伪）自我而无灵魂自我，只有社会俗我而无个性真我，自古同一。因其世事虚伪，是以崇拜功利地位，沦陷迷狂物欲，喜圆滑，厌个性，痛恨血肉真人，混沌一体，奴隶血液流淌于骨骼之中，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间窒息生机。惯性让具独立意识之人蜷缩洞穴之中，穴外光芒有若剜目刺痛，就此把假象当生活真理唯唯诺诺一世，有秩序无信仰，有“大我”无小我，浑浑噩噩于天地大一统中，于政府愚民政策下摈弃自由世界之多元化潮流、自由民主思想之启蒙。精神、情感、意志发育不健全之程度犹如无目无口之畸形婴儿，锐利锋芒于阴晦凄怆之境地中消靡化散。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清愁幽怨，绵密悲痴，旷古如一，几多挥洒自如者？诚心天日可表者多遭世人讽辱讥刺乎？昔日黛玉拒受势利之辈送宫花而受诟病数百年，今日女儿性情高洁追求正当自由权利亦为浊世所不容乎？芳华倩影绕荡于吾之脑海，恨不得将伊搂入怀中温存细语抚慰哉！黄天厚土其孰为公理孰为世道，孰为女儿洗去一身冤屈以慰伊芙蓉海棠之灵乎？吾恨不能身为男子，将全部之生命血泪化作漫天星光，点点为伊抛洒！


    夜阑惊梦，魂飞沙洲处，冷月泣孤鸿。惟有穷一腔至性真情诉诸笔墨，悲普天下冰清玉洁灵魂之万难悲痛，揭普天下俗世浊物之卑劣龌龊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