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执和怨念的平淡——记许鞍华《天水围的日与夜》 远离了世故倾轧和现世扰攘,天水围的人们生活在一种蕴藉宁馨的氛围之中。一言以蔽之,思无邪,缺乏了我执和怨念的平平淡淡,生活的本来面目竟是如此恬静祥和。 人活一辈子,有周遭,有成王败寇,有血腥拼杀,有价值毁侮,而真正的生命原本应该将麻木不仁和五味杂陈洗去,难得一份清真幻梦,些许的荣华带来的是吉光片羽的毁誉交织,情感的放逐带来是雪泥鸿爪的血泪清欢。 天水围的主人公贵姐,给吾们提供的是珍视生命的范本,寡居的她和儿子张家安铭心的似水流年,没有瀚海阑干百丈冰的气势,没有干戈寥落四周星的凄惶,却业已触动吾们内心深处,至为纯粹而温暖,一如小津安二郎低位镜头中包蕴点染的素朴意境之光辉。 黄莺也爱新凉好,飞过青山影里啼。贵姐和阿婆梁欢之间的点滴情谊,没有圣化的道德昭示,没有极致抑或歇斯底里的文化内涵,她们的生存就是她们的生存,不存在任何特立独行的训喻,和隐喻性格变迁的压抑毁损。旅途归舟,贵姐的毫不矜持忐忑的风度触动了梁欢内心的希冀,女性间的温婉惬意在许鞍华的笔下熠熠生辉,以一种以逸待劳的文化守成之势,记叙香港这座城池疲劳战下襟怀磊落的一面。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张家安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丝毫没有让人揣度的意味,只以一种绵延的悠长将芙蓉花的曼妙记取。敏于事而慎于言可谓张家安性格特色的极佳概括,他的存在和立命可以随遇而安,可以迂阔从容而摆脱了纷争峥嵘。声嘶力竭的文化呐喊,恣意扬情的氛围情调,面目全非的俘虏原则,徘徊叵测的疑虑忌惮一概与他们无碍,所依傍的仅仅是固有的折衷和妥协的原理,让人为世纪情长的翩跹意韵喟叹。 一条藤径绿,万点雪峰晴。尘世烟火的规模和号角无法触及灵魂深层次的自我觉醒,相亲相近如同水中鸥的情致将心态的气度清平,轻飘轻摇的世风日下亦无法整饬任真自性的心灵。生命,原本就是尽其性命之情而已,过多的负面整合包围了吾们无法自若的心襟,而怨怼恣睢之情亦将生命的本源意识歼灭,留存的仅是今生今世的跳蚤般的晃动,而所谓的波澜倥偬又将稻花香泛舟的意蕴灭却冰凉。 世人爱驰骋于固化,爱汲汲于功名执着。忘机不疑、乐群适性的意趣早已离开纷扰的人世远去,而吾们的心胸早已被枯萎的浮花木叶渲染,乐夫天命的守望箴言恰恰强化了内心的空洞无物,吾们开始觍颜,开始鞭笞行刑,开始自我灵魂的灭却和毁损,并将尘世的火焰烧至他人,自得其乐的同时也加深了浮世的痛楚。回溯那乐哉悠哉的物情如此幽静,若能安于素朴之根性,人事幽趣的惬心快意便是那般绚烂清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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