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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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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17 22:4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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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评价残雪的《最后的情人》?
作者:软毛君ccc
链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52934283/answer/2669100354
来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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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残雪以先锋写作而知名,她也因此在当代文坛上拥有了一个较为独特的位置。新时期以来,小说创作的突破从两方面同时展开,一是内容,二是形式。可以说几乎所有主流作家都把目光集中于前者,但形式创新的努力也并未间断过,所引发的争论和异质感至今令人记忆犹存,典型形即为先锋写作。遗憾的是,随着市场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先锋阵线逐渐解体,以至最后溃不成军。但残雪坚持下来了,仅从这点上,我们就有理由为她的执著和勇气喝彩。 残雪的《最后的情人》和她以前的作品相比,又有了新的变化:第一,故事的主要场景移到西方,但又不局限于西方,人物有西方人也有东方人,小说空间、人物是杂合的,西方与东方(不管是文化、精神或行为方式)处在一种浑然的、但仍不可能互融的矛盾状态;第二,有意识地使用了魔幻手法,甚至整个故事的线索都很难用常态思维进行概括;第三,有了明显的西化倾向,这里所说的西化并不指外在形式,而是思维层面上的西化。西化与现代化或“世界化”有着必然联系,但西化并不完全等同于现代化或“世界化”;同时,西化与民族化之间又存在着辩证统一的关系。 《最后的情人》又延续了残雪作品惯有的特点,即作品没有一个比较明晰的思路或结论,属于潜意识流动(潜意识无法用理性方式分析,只能以流动方式感知)。对读者而言,阅读可能只能是一种体验,惯常的阅读传统小说的经验在这里已完全失效。要复述这部作品的主要情节几乎没有可能,在表面上看似平静的叙述背后,存在着一团繁复的、旋涡一样不可理喻的潜意识之流。如果说《最后的情人》表达的是一种潜意识流动,如果把这种潜意识流动作为独异于大众的感知而称作属于个体的封闭体系,如果要让它永远完整,就意味着不要去认识它、不要去和它接触,但阅读本身已经将这种状态打破。这是一个矛盾,但这又正是它的引人入胜处。如果要略作引申的话,甚至可以联想到阐释学上的一些概念,词语没有固定的含义。作品同样,读者的阅读过程也是变化的,一切都是鲜活的。阅读不是被动的,而是一次次再创造的过程。 这部作品的线索就像在空中飘动的风,给人的感觉是东西莫辨、无法固定。小说只有八章,且每章都有标题,八个标题分别是:《乔和他的书籍》、《里根先生》、《牧场主金》、《马丽亚的爱好》、《丽莎的秘密》、《文森特去赌城》、《埃达回到农场》、《文森特和五龙塔》,主要人物都在标题中出现过。乔是一个耽于读书的人,致力于把书中的场景连贯起来,他虚拟的这个世界与现实世界不仅平行存在而且相互缠绕,乔想找到一条通道,在现实世界和他连成体的故事构成的虚拟世界之间。文森特为弄清妻子丽莎的身世来到赌城,他在赌城见到了丽莎的父母,但赌城并非他想象中的情景,所有的人都在地下过着烟雾腾腾的日子。农场主金更是找寻一种近于异类的体验,比如对情人埃塔和青花蛇,他都怀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心态。有意思的是,马丽亚编织图案古怪的挂毯,在一种无法言明的状态中走进乔的内心世界:“她是在恍恍惚惚的状态中织出这幅旋涡的挂毯的,儿子说出了她的预感,那就是,这个图案的构思来自乔最近阅读的那本日本人写的书。马丽亚没有读过那本书,却捕捉到了乔的幽灵。”还有南方农场主里根,以及阿丽这个近于幽魂的角色。作品中人物、事件、地点都不连贯,仿佛进入了一场虚拟游戏,现实中的逻辑和关系被彻底解构。尽管如此,还是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如贯穿“故事”的两条比较明显的线索:文森特对赌城的执著和马丽亚等对长征的执著,这是两个也许带有某种象征意义的行为指向。 《最后的情人》表面上的一切被打乱,无法找到清晰的线索,但隐含在表面下的一切仍然完整。传统小说的结构基石———时间、地点两个因素在《最后的情人》中都被淡化了。先看时间,从整体看,时间上似乎有一贯性,但从具体情节发展上看,时间关系完全被化解,可以说,这篇小说只有情节、片段,没有连续的故事,每一个片段都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琴键上弹出的音节,不期而至、无果而去,引导其出现与消失的只能是潜意识流动,恰如作者在创作谈中提到的,这部小说是来自潜意识的报告。对于空间因素,存在着相似现象,没有因“故事”情节的推移而出现的有序空间转换,所有片段发生的场景(空间)都是偶然的,和时间因素一样,引导其“忽明忽灭”的同样是潜意识流动。如此一来,小说似乎带上了魔幻色彩,但似乎又不是纯粹的魔幻,而是潜意识的具象化,《最后的情人》毕竟是小说,即便是碎片式形象,也不可能空缺,而这碎片式形象在潜意识的引导下像在空中翻飞的纸鸢,常规不可解说!魔幻是可解说中的不可解说部分,与可解说部分形成一种想象的张力;而《最后的情人》中的“魔幻”,是小说本体的有机组成部分,和主体是一体的,是潜意识在瞬间露出的一只角、或一对眼睛。 《最后的情人》的创作使残雪摒弃了理性的桎梏,把思维完全放逐到感性的天地中,这也许是她追求的最佳写作状态。正如残雪在创作谈中所言:“我写的时候不用头脑思考,只是执著于心的发挥。”但仔细阅读作品,似乎并非如作家所说的那样不用头脑思考、只是随“兴”而发的产物,而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首先,小说结构很严密,在看似毫无关系的片段之间,有一种隐性的力紧紧地把这一切黏合在一起,使得人物的潜意识活动和精神风貌能够比较准确地通过阅读勾画出来。其次,语言细致、很有概括力,作品面对的是一片不可见的世界、处于旋涡下面的世界,如何把这一切用一种浮在表面上的语言结构出来,且在阅读感受和诡异的“故事”之间不造成裂痕,这就需要语言具有一种柔性。再次,对两种心理行为的设计,即长征和去赌城,王十月认为:“长征这个意象的出现,让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了对应的影子,也给我们随着小说进入冥想留下了一个神秘的甬道。”作品中,赌城意象与长征意象是成对出现的,它们也许代表了潜意识的两种流向,赌城是纯西方式的,长征是纯东方式的。最后,关于小说创作的西化倾向,表现得也比较成功,包括人物、环境、叙述方式、对东方(指青藏高原)的观察视角和隐约可感的异域情调。但这一切并不能说明作家是在试图斩断与民族传统的联系。残雪在创作谈中曾说:“这个长篇无意中成了杂交产品,但杂交,难道不是我们的文学、文化的惟一出路吗?”可见,她最想得到的结果是杂交,而不是以此代彼、或以彼代此。事实上,这也是给那些固守自我、对外界文化持拒斥姿态者开出的一帖清凉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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